山风卷过草甸,带来七月末的燥热。吕宇峰半跪在砾石上,颧骨晒得发红,指尖却极稳地第十三次微调着那台红外相机的角度,对准岩缝下一处极隐蔽的通道。他呼吸放得很轻,仿佛一点声息都会惊走这片山峦真正的、却始终拒绝现身的主人。
他没察觉,自己早成了被观察的物件。
更高处的巉岩阴影里,一抹几乎融入石色的纤长身影静伏着。淡黑的足爪,蜡笔似的鼻头,一双黑得彻底的圆眼。是只黑脚貂。它已悄然追踪这个散发着一身金属、汗水和某种它不能理解却格外吸引它的执拗气味的两脚生物,整整三天了。他笨拙,但耐心得出奇。
研究所里的人都快放弃这片区域了,报告上“未发现黑脚貂活动踪迹”的结论几乎落定。只有吕宇峰,这个被私下称作“偏执狂”的年轻人,还一遍遍退回补给,一遍遍上山。转折发生在第二天的凌晨,他发现放在帐篷外的水杯被踢翻了,泥地里印着几个清晰无比、花瓣似的小爪印。他对着那印迹看了足足十分钟,心脏擂鼓般敲着胸腔。
展开剩余64%此刻,乌云压顶,远处滚过闷雷。吕宇峰刚固定好相机,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,瞬间滂沱。他急忙用身体护住设备包,脚下湿滑的草泥却猛地一撤——失衡感猛地攫住他,天旋地转,他沿着陡坡滚了下去。
右腿撞上一块突石,尖锐的痛楚炸开。他蜷在泥水里,雨鞭子似的抽在脸上,相机包死死抱在怀里。完了,他想,这天气,这伤。
窸窣声。
极轻,几乎被雨声淹没。吕宇峰艰难抬头,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。岩缝边,那个他调整了十三次相机对准的地方,探出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小脑袋。
不是幻觉。那只黑脚貂就站在那里,安静地看着他,雨水打湿了它鼻尖的几根硬须。
他屏住呼吸,一动不敢动。
它看了他几秒,忽然转身消失。吕宇峰的心猛地一沉。但不过片刻,那身影又出现了,嘴里叼着几片深绿色的、边缘呈锯齿状的叶子。它敏捷地滑下岩石,蹚过泥水,径直来到他受伤的腿边。
它放下叶子,抬起前爪,轻轻推了推那几片沾着泥土的草药,又抬头看他。那双眼睛深邃得不像兽类,里面没有恐惧,没有凶戾,只有一种平静的、近乎审视的洞察,仿佛在完成一个早已决定的交互。
吕宇峰忘了疼,忘了冷。他颤抖着,试探性地伸出手,不是去拿草药,而是慢慢摊开掌心,放在它面前。
黑脚貂蜡笔似的鼻头微微抽动,嗅了嗅他指尖混杂的气味——泥土、血、还有那顽固不化的信念。然后,它没有碰他的手,只是再次用鼻尖顶了顶那几片叶子,转身,悄无声息地没入暴雨冲刷的岩壁之后,再无踪影。
空余吕宇峰愣在雨中,腿上放着那几片能止血的草药,以及一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、彼此确认的相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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